家的感覺

同學，我在實驗室學到的一門課

麥金泰爾(Jim Macintyre)是系上管理實驗室的技士，我第一次與他見面，他講他曾經在北非、中東等地，教導在地的百姓省水灌溉，與鑽地下水井的事情，講了很久。

    我剛到美國時，害怕聽到外國城市的名字，即使在腦筋轉了好幾圈，也無法與以前在地理課本，讀到的名稱相對。他講得愈多，我愈像鴨子聽打雷，點頭直說：「Yes, Yes,…」。

    每次我在實驗室，他總要與我聊天。他實在太愛講話，能講的話題很多。有些人忽衍他，我卻認真聽。

    我體會他這樣做，是讓實驗室有「家」的感覺。他常告訴學生:「安全，是實驗室最高的原則。尊重，是實驗室最高的道德。」。

    我有次作實驗，出了差錯。我用高溫爐烤石英砂，忘了調冷卻的時間，直接將高熱的石英砂，倒進大型的塑膠盤裡。塑膠盤立刻變成熔膠，像水滴落在桌面與地上，石英砂也四處滾落。

    我慌得不知該怎麼辦，他立刻跑過來，先問道：「你有沒有受傷？」。我說：「沒有。」他說：「讓我來收拾。」我說：「我惹的禍，應該自己收拾。」他堅持地說：「不。你去上課或休息。」我說：「指導老師若知道，我該如何解釋？」他說：「老師不會知道。」。

    我聽他的話，隔天一早，我就進實驗室，竟然完全看不到昨日的慘狀，我仔細的摸熔膠接觸的桌面，完好無缺。不久，他來上班，我問他：「你怎麼做到的？」。

    他笑一笑說：「我等熔膠冷卻，用刀子刮走。再用砂紙磨平刮痕，重新粉刷。隔了一夜，味道全消。我想誰也看不出來。」以後，他也不再提此事。原來再好的學生，總有不完全的地方；一個優秀的研究管理者，總為學生保留一些犯錯的空間。

    後來，我在台灣大學帶了三十年的化學實驗課。學生若出差錯，我的第一句話也是：「你有受傷嗎？」。

    同學，我向他學習到，比完成實驗更重要的一門課。